王音:法务的核心力量是什么？

王音
复旦大学法学学士、法学硕士
芝加哥大学法学院法学硕士
拥有中国律师资格及美国纽约律师执照
曾任美国礼来公司中国区总法律顾问兼法务副总裁

曾先后服务于英国西盟斯律师行（上海及伦敦）与美国贝克麦坚时律师行（上海及香港）

3M大中华区总法律顾问，对于任何能够胜任这个位置的人，其法律专业能力已毋庸置疑，王音也不例外。20余年的职场经历，从全球最优秀的律所辗转至世界五百强企业，王音始终未曾偏离法律主线，她深谙，所谓“专业”往往来自水滴石穿的定力。但在对于真正“人才”的理解上，王音反而越来越看重专业能力之外的品质，比如分享、奉献、融入感、团队协作等。

在采访的三小时里，一直身处管理者职位的王音总是反复强调提升团队效率、配合业务需求、融入企业文化的重要性。此外，她还用了近50分钟的时间着重介绍了3M中国法务部门几个月前刚在上海开展的法律援助公益项目，她打算将这个公益项目在中国持续不断地推广下去。

王音很喜欢一位先哲说的话，大意是如果每个人都能把个人利益暂时放在一旁，我们可以成就更多。凭借多年企业律师的工作经历，王音越来越能够感觉到，企业不是崇尚个人主义的地方，公司文化是一个相互吸引的过程，气场、价值观吻合的人走到一起，产生的合力是巨大的。专业水准只是局部力量，法务真正的核心力量其实在于融合。

3M是全球领先的多元化科技创新企业，公司于1902年在美国创立，进入中国运营至今也有30多年的历史。截至目前，3M在中国共建立了11个生产基地、27个办事处、4个技术中心和2个研发中心，员工超过8000人。

尽管在其中身居要职，但面对这样一家历史久远、业务庞大、人才济济的跨国企业，王音觉得专业水准固然重要，但单纯的技术能力并不能让一个人真正融入一家具有悠久企业文化的公司里。

王音目前所在法务团队里的律师都是资深律师，每个人至少有十多年的从业经验。3M大中华区的业务分为五大事业部，由这五大事业部再细分成25个事业组。每位律师都要对应一个事业群，除此之外还要负责若干个支持部门的法律相关事务。同时，为了有效地经营管理，他们还要不断深入各个区域总部了解情况。

面对如此繁复的工作，作为法务部负责人的王音始终将自己定位成一个服务者角色。可以想见，这个角色实际扮演起来并不容易。但王音却很享受目前的团队工作，她上学期间就长期担任学生干部，企业更加团队化的工作体验让她有一种回归感。“在工作中带领团队，大家为了一个目标而共同努力，这个过程中可能会有不同的意见，你要学会倾听，把大家好的地方兼收并蓄，碰到障碍和阻力就想办法把它攻克掉，最终达成目标，是很有成就感的。”

对王音来说，3M最吸引她的是踏实、创新、充分信任、社会责任等企业文化。王音告诉《法人》记者，加入3M之后，她感受最强烈的就是信任的力量。

“这是一个很融洽的公司。即使是上下级之间的沟通，我们也会给彼此说话的机会，你说的可能不是真知灼见，但说错了也没关系，大家愿意静下来倾听你的想法，给你一个充分发表意见的机会，从而使你有机会展现你的影响力。”而当《法人》记者将“如何更好地融入公司并提高法务在公司中的地位”这个问题抛给王音的时候，她思考了一会儿回应道：“不要做隐形人，提高自己的存在感，并且体现自己的价值。”

“开业务会一定要发声，要大胆发表自己的观点。当然不是乱说，也不是为了炫耀。特别是一些重要场合，你要勇于表达自己的观点，或者提出一些有建设性的问题，这是提升你存在感的时候。”王音进一步解释，“慢慢大家就会意识到你的价值，同时也越来越信任你。”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充分发挥自身的融合力也显得尤为重要。

“一个法务在公司中的地位，不是靠你的职位赢得的，而要看你能否真正成为一个助力型的合作伙伴。”王音觉得，如何通过工作经验和态度赢得团队信任，对公司法务来说是一项挑战。“不同于律所更多强调的是做事的能力，在企业，你不仅要把事情做好，还要吸引人，留住人，让大家带着饱满的情绪投入工作，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无论对客户还是对团队成员来说都是可以信赖的伙伴。”

让王音觉得欣慰的是，过去法务部门主动深入一线部门了解第一手的业务信息，而现在的很多时候则是业务部门主动找到法务咨询意见。“而且他们的问题已经不再局限于纯粹的法律问题，有时候可能就是一个业务计划，他希望我们的律师提前介入，为他们的整体解决方案提供建议。”

2016年5月26日，在香港举行的In-House Community 2016年度法务大奖颁奖晚宴上，3M亚太区法务团队荣获“知识管理最佳实践奖”，以表彰他们在凝聚和协助公司中层管理层向其团队提供法务和合规知识培训等工作上所做的努力。作为其中的一分子，王音觉得与有荣焉。

2015年，3M全球法律事务部高级副总裁兼3M全球法律总顾问方富宇（英文名Ivan K. Fong）访华期间，组织中国的法务团队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会后方富宇递给王音一份礼物——2014年3M法律援助项目报告。

翻开之后，方富宇在致辞中开场的话语率先打动了王音，他引用儿童保护基金创始人玛丽·爱德曼的话写道：“服务，并非生活的目的或一项业余时间的活动，它是生而为人者所偿付的租金。”这份报告介绍了3M全球法务团队过去一年做过的各类法律援助项目，从动物保护到残疾人保障，从退役老兵的安置到为帮助小学生申请专利等。报告显示，3M从2009年起开始推广这个项目，志愿人数和时间逐年俱增。报告底部还记录了所有参与法律援助活动的志愿者名单。接过这份报告之后，王音觉得自己肩上也多了一份责任。

2016年6月16日，3M中国法务部携手霍金路伟律师事务所在3M位于上海的研发中心举行了一场免费的法律援助座谈会，就与业务运营相关的事务为上海聚善助残公益发展中心、GeiLi Giving、上海老港镇贝蓝环保服务中心、Netspring Social Enterprise、上海艺途无障碍工作室5家从事公益慈善工作的企业提供了专业的法律咨询和建议。

王音和她的团队成员都参加了这次法律援助活动。在充分了解各企业的计划、目标、困难与挑战后，3M的法律顾问携手霍金路伟律师事务所的律师，从如何保护公司的品牌，聘用兼职和全职员工需要重点注意哪些条款，如何保护商业机密，与政府或商业伙伴合作时法律风险的发现和处理，以及中国新的适用于从事社会工作企业的法律等角度向他们做了具体解答。此外，每家企业均被安排在单独的会议室，配有1~2名3M法律顾问和1~2名霍金路伟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并各自获得了一个多小时的专业法律咨询服务。

这次法律援助活动获得了与会者的积极反响，也得到了3M总部的关注。王音的法务团队计划在今年底再次举办这一座谈活动，为更多的企业提供帮助。同时，他们也准备将这个活动作为长期项目一直做下去。

据统计，2015年，除美国总部外，3M的法律援助活动已经覆盖到澳大利亚、欧洲，参与律师接近50个人，投入时间达到2,000小时。而今年中国的法务团队也成功地接过了总部的接力棒，让3M法律援助项目在中国真正落地，对此，王音也感到非常开心。因为她和她的团队在付出的同时，也更加切实地体会到了3M的企业文化和价值，并且这对于3M中国整个法务团队的“融合”有着重要的意义。

进入企业以前，王音曾在英国老牌律所西盟斯和美国知名律所贝克麦坚时工作多年，涉足领域覆盖外商投资、劳动法、知识产权、IPO、并购等，这为她日后成功进入外商投资企业积蓄了重要势能。这些经历使王音广泛涉及了外国公司在中国立足、经营过程中所遇到的方方面面的情况。

同时，律所的多年历练也造就了王音“不慌”的品质。“离开律所的时候我很自信，就是再难的问题、再棘手的问题，再有挑战的问题，可能我一下子不能给你答案，但是我能做到一点，不慌！然后可以很快地找到解决的思路。”王音说道。

这种信心让王音在进入跨国企业之后，每当面临问题时，依然能够应付裕如。“大企业会面临很多突发性事件，当它来的时候你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它很重要。它会给你的客户和团队传达一个信念，就是这个事情是可以解决的，不要慌。”

而当被记者问及当初为何决定走出律所进入企业时，王音如是说道：“一墙之隔，但外部律师还是难以真正了解企业。”虽然在律所的若干年内，王音也林林总总地接触了很多的公司业务，涉及方方面面的挑战，但对企业运作仍存在诸多好奇和认识上的不足。

“律所给我们打了一个重要基础，准确地对问题进行基本判断，能够迅速抓住核心问题。”王音说道，“但劣势也很明显，就是缺少真正的项目管理经验。”

“出于成本考量，企业内部律师通常会抓取一些他们认为比较关键的核心点呈现给外部律师。所以，外部律师拿到的问题往往是经过精简的信息，他们真正接触到的公司业务、商业机会和实际挑战是有限的。”

除了掌握的信息不全面之外，王音认为外部律师无法全面了解企业的另一层因素在于，难以真正看到法律意见的落实效果，律所律师通常没有机会知道自己提供的法律意见最终会被如何应用以及应用的结果怎么样。

“我是挺好奇公司真正运营的状态是什么样子的。我想知道在企业里律师到底能够发挥什么作用。”带着对公司真实法务状态的好奇，王音走进了企业。而她之所以选择加入3M，也与其本身的性格和偏好有关。3M是一家以创新见长的企业，每年在研发上的投入都很大。在王音看来，创新会带来变革，同时对身处其中的个人来讲，也是一个不断突破的过程。

随着对公司的深入了解，王音越来越强烈地意识到：“法务只是企业问题整体解决方案的一部分，公司法务要保证法律意见被行之有效地实施，首先要保证自己对企业的运营有充分的了解。”

在3M，法务团队强调要接触到第一手的业务信息。王音会亲自跟着销售代表去跑客户，听客户介绍他们对3M产品的需求，观察销售代表如何把产品介绍给客户。

“初到3M的时候，拜访客户会遇到很多难以理解的专业术语以及新鲜的产品知识。所以，每当涉足新的行业领域时，我有一个窍门，就是多问。”在这件事上，王音也鼓励自己的团队，“要大声地去问，有时候就是要大胆一点，不要担心别人会因此而小看你。”

“为了防止海水腐蚀管桩，杭州湾大桥在建设过程中就用了我们3M的环氧防腐粉末涂层；我们研发的透明敷料不仅透气舒适，还能有效阻水、阻菌；使用我们的拭亮抹布擦镜片能轻易卷起微细绒头，使镜片特别干净……”如今，随着对业务的熟稔，王音已经能够如数家珍般地给记者介绍3M的产品了。也正因为如此，王音所带领的法务团队往往能够很好地与公司其他部门相互配合，实现了真正的“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