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会觉得法务的工作要比做律师轻松很多,朝九晚五,有固定的作息时间。但是任强的工作状态却和其他法务有些不同,本来隔三岔五加个班对法务来说很正常,不过对他而言,不加班才是偶然的现象。
作为大唐西市集团法务负责人,任强想要做的事情不仅仅是局限于法务部那些分内的事务,他还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研究文化产业领域的业务当中。在他看来,企业法务的眼光可以放得更长远,要有进行不断变化和创新的准备,往往在一些创新之下,可以深度挖掘出法务自身所具备的创造性,而能够做到这一点,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因此,即便在工作中会有许多辛苦之处,任强还是努力尝试突破自己,他也能从中找到做法务的乐趣。
选择做法务是迈向行业律师的第一步
《方圆》:为什么会选择去大唐西市集团做法务?
任强:从事律师这份职业让我有机会接触一些企业法务的工作内容。法务工作相对于律师来说,可以更深入、更贴合企业的发展战略,我时常在想,如果能够在企业的发展中起到浓妆淡抹的一笔,也未尝不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选择大唐西市集团一方面因为它是我的法律顾问单位,专注于在文化产业领域,对它的业务我也比较熟悉;另一方面是因为大唐西市集团开发了“大唐西市”项目,该项目是在政府的推动下,形成一个以商业为主线,以丝路风情和文化为特色的综合性文化商业地产项目,这种商业和文化精神的结合,深深吸引了我。经过一番考虑之后,2006年我结束了律师职业生涯转型去企业做法务。
做这个决定是需要一定勇气的,以前服务客户只需要将客户交代的案件办理完成即可,但是在企业做法务不一样,是一个长期而持续的事业,需要去了解一个企业,深入一个行业,可能花费的时间和精力会比做律师要多得多。虽然对于未来发展有许多不确定的因素,但我还是想在做一名合格的专业律师基础上,培养自己的复合能力和职业素养,所以大胆地跨出了职业转型这一步,同时希望对文化产业有自己的理解。而且我坚信,“行业律师”是未来律师行业的发展趋势,也是未来法律服务市场的最大需求,而法务工作为深入了解一个行业提供了条件。
《方圆》:律师和法务这两种职业有什么不同?
任强:从做律师到做法务,一步步走来我也对这两种职业有了更深的认识。律师对于企业而言相当于一个外部机构,企业对律师的要求是,解决企业的某个合同、投融资项目、诉讼或仲裁案件事宜,外部律师参与的是一个阶段性的工作。
作为法务来说,上述工作只是我们基础工作的一部分,法务人员不仅要解决企业涉及的单个法律问题,还要支持高层管理者进行企业整体的风险防范安排。这个工作价值观,已在一般执业律师工作理念之外。合同、项目、诉讼对于企业的发展固然会有影响,但并非根本性的影响,企业法务需要解决单个法律问题,更需要从更广、更深的角度去思考企业问题而不仅仅是法律问题,企业法务不仅要着力于一砖一瓦一墙的建设,更要看到整个房子的构筑。即使是面对一个单体项目,我们也需要考虑企业为什么要做这个项目,如何去做,会不会有风险,会产生哪些风险,怎么能够化解风险等,从前期决策阶段就要参与进来,随时做好为企业领导提供参考意见和想法的准备。在项目结束之后,有关后期的运行,可能会产生哪些法律问题,我们都需要提前做好预估。可以说法务参与项目的过程,像是一条完整的流水线,相比律师来说,会更加全面和深入,而且对提升个人能力也很有帮助。
文化产业的法务也要懂艺术品
《方圆》:文化产业领域的法务工作有哪些特别之处?
任强:大唐西市集团专注于文化产业,且我们企业的文化产业多元,包括博物馆、拍卖行、典当行等。由于文化产业领域的多元化,大唐西市集团对法务的综合业务素质提出了非常高的要求,法务人员会面临行业跨度大、业务类型繁多,重大项目和突发事件并存的工作局面。比如我们需要去了解博物馆行业、文物艺术品领域的运行规则,法务人员也需要懂艺术品市场、懂拍卖,包括为拍卖公司设计和规范业务流程,控制市场和法律风险等。
从这些内容来看,法务的工作不仅仅是适用法律,更重要的是为公司的商业安排在法律框架下创设规则和交易结构,因此文化艺术领域的法务更需要具备创造性。例如大唐西市目前正在筹建艺术品基金,拟投资于艺术产业交易平台等领域,这项业务需要法务去创设交易规则,并且这种交易规则的创设也要有以始为终的态度,即在交易结构设计之始就要考虑到项目终结时的风险点,可能会遇到的诉讼问题或者仲裁的解决机制是什么。另外,在交易结构设置方面,需要法务具备丰富的行业经验、专业知识,根据行业特点和行业交易习惯去设计交易结构,因此文化产业领域的法务工作充满了创新和挑战,这种创造性也为我们带来了许多乐趣。
《方圆》:企业法务一定要懂行业知识吗?
任强:我觉得企业法务一定要懂行业知识,尤其是当业务部门遇到问题找法务部来解决时,更能够深刻体会到懂行业的重要性。当接收到业务部门在工作中遇到的问题时,首先我们会去了解一些有关业务和行业的情况,在经过一些法律和行业知识相结合的思考之后,会发现法务不光是要帮助业务部去解决问题,还需要去探寻行业领域里的一些问题,做好充足而深入的了解之后,为业务部门制订出可执行的方案,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从而避免以后再出现类似的问题。
比如艺术品行业的纠纷,如果购买的贵重艺术品价值和市场差别很大,对购买人来说造成了一定的损失,想要退掉购买的艺术品时,看似一种简单的购买行为,实际操作起来却比较麻烦。因为艺术品行业有自己的行规,有传统的交易习惯,不能按照标准化产品退货的方式,这就需要法务去学习,了解行业。首先我们先要做判断,材质、艺术等方面,不符合价值的地方在哪里,可以请教艺术品领域的行家给出分析结果,然后用法律知识去设计解决方案,是通过协商还是通过诉讼的方式去解决。这样的纠纷案很多时候是没有参考标准的,需要自己去思索,从行业交易习惯中去寻找结合点。虽然我们的工作带有许多挑战性,但这种挑战也会给我们制造了一些创新的机会。
《方圆》:能不能列举一些具体的案例?
任强:2014年,有一个收购某城商行股权的项目,我们与该城商行及其原股东进行三方谈判。一方面,原股东提出了苛刻的交易条件,如果按照对方的报价,超出了我方的预期价格,会对公司的收购产生影响;另一方面,目标公司对金融行业准入的复杂要求,也让我们处于十分尴尬的地位。在这个项目中,我们不仅要保证企业的资产规模、业务体量、净资产价值能够达到准入的硬性要求,还需要协调好几方的关系,难度系数大,每项工作开展起来都十分困难。为了尽最大力量争取公司的权益,每一次的商务谈判法务都会参加,还有合同内容的起草、修改,涉及双方的利益点,都不断与对方进行沟通和协调。为了能够考虑周全所有的事情,我们每天都在加班讨论,不断修改合同意见,在半年的努力之下,终于顺利完成了项目的交割。
2015年还有一个让我印象比较深刻的境外项目,法务部不仅需要解决法律方面的问题,还需要对合作方的文化背景、语言交流等方面提前做好功课。这时候的法务就像是一个项目经理,将境外第三方团队、企业内部团队以及被并购目标公司的团队组织起来,协调在一起,同时也要兼顾多个项目的达成,在整个项目的开展过程中,需要做很多非法律方面的工作。如何帮助大家可以更好地理解合作项目,如何解决语言沟通方面的问题,如何能够将法律问题转化为通俗易懂的内容,法务部花费了很大的功夫,有时候还需要兼职去做翻译的工作,所以对于法务来说,融入行业很重要,懂行业更重要,我们要在行业的不断发展中不断去完善自己,提升自己。
法务也可以选择自己的晋升通道
《方圆》:从事企业法务工作会遇到哪些挑战,这些经历是否可以让法务人员快速成长?
任强:作为企业法务,最具有挑战性的事情不是面对外部的法律事务,而是解决企业内部的风险问题,可以说内部纠错机制最具有挑战性。这就要求法务要善于发现问题,揭示风险,勇于面对,找到沟通解决的方法,使其他部门可以接受法务部的意见,真正从内部化解风险,纠正可能存在的错误。
比如我们公司内部决策曾经拟投资一个能源环保类的项目,并且已经开始了一定层面的实际合作,但是法务部经过梳理和细致调查,尤其是通过和参与该项目的业务部交流之后,发现该项目中的原合作方对该企业的评价态度比较回避,法务部觉得其中可能大有文章。我们在进行深入调查之后,了解到在实际合作中双方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原合作方拟放弃与目标公司的合作。而对于我们来说,收购该目标公司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想要与原合作方可以在项目上进行深度合作。在发现了这一重大问题时,法务部帮助并购团队揭示风险,说服公司内部调整策略,及时停止合作,避免了不利后果的发生。后来事实证明,我们研判的方向和结果是正确的。
虽然这只是诸多项目中的一个小插曲,但是我认为,只有不断去参与项目,发现问题,深入思考,协调好不同部门、不同团队的关系,找到其中的矛盾问题,才会让法务人在复杂问题中迅速得到锻炼和成长,成为全方位的复合型人才。
《方圆》:你觉得一名优秀法务的发展方向是什么?
任强:法务的职业发展空间是很大的,纵观世界500强企业,很多公司的CEO、副总裁都是从法务出身,跟随企业共同成长的。这也是不同于执业律师的地方。
作为法务,不仅要完成职责所在的事情,还需要给自己找准发展方向,让自己能够多元化发展,可以有能力和机会参与企业的经营和发展。法务除了巩固法律能力之外,还需要积累行业经验,要有职业化的素养,逐渐成为行业里的专家型人才,我觉得未来只有具有行业背景的律师,才可以真正称得上是专业律师,具备这两方面的能力之后,可以逐步考虑向企业管理者的角度发展,而不单单局限于法律业务。在职业化的环境里,法务人员获得的发展空间也会更大一些。
法务工作有法律技术化的一面,也有商业艺术化的一面
《方圆》:你对法务团队的管理标准是什么?
任强:我认为管理好团队需要的是用感情激发,营造一个良好的工作氛围,让团队成员可以在舒适的环境里一起开心做事,彼此进行有效的沟通和交流,做起事情来效率也会更高。我们的法务团队,所有成员都曾是执业律师,他们有很强的规则意识,制度化管控只是基础,让每个人在一个积极和宽松的环境中发挥自己的专业所长,同时,在这一工作环境中形成一个共同的价值理念,为企业负责,用职业经理人和执业律师的专业素养标准引导法务的发展,在为企业服务的同时也可以提升自身的价值,我觉得能打造这样的团队才是一个好的管理者。
另一方面,在工作中我也经常要求法务要积极求变和创新,将商业思维导入法务工作当中,以行业律师的身份去解决“法律+”的问题,从而发挥出不可替代的作用。
《方圆》:你认为作为企业法务最具有魅力的地方是什么?
任强:是法律实践与商业意图结合的智慧,是管理者与法律人双重身份的价值体现。在法务部门的工作经历,既能铺就一条成为企业优秀管理者的道路,也可以实现法律行业流动,成为卓越的具有深厚行业知识经验的专业律师,法务的岗位为这两种可能性都提供了非常好的成长条件,为职业生涯提供多种成功的可能性,我认为这是法务工作最具有魅力的地方。
其实很多时候法务的成就更多是在后台,因为不是直接参与企业经营的部门,所以法务的价值不会在显现层面体现,对于我个人而言,参与了企业很多个大的项目,也顺利完成了项目的实施,我觉得能有这样的机会对于法务来说也是很有成就感的。因此,很多时候法务工作的亮点不是我们做了多少事情,得到了多少回报,而是让企业能够平稳发展,从决策到实施可以平稳运行,法务发挥的就是在整个流程中的作用和价值,这也是企业法务最大的目标和追求。通过具体工作带动企业价值实现增值,是法务人员工作的终极目标。这种工作理念,不仅要求法务人员必须做好单项业务的法律工作以及企业管理的支持性工作,还必须思考企业与外部环境的关系,在企业制订战略计划时即参与进去,将法务的理念体现到企业的战略当中。
从纯法律角度讲,很多问题比较确定,但是企业中的情况是千变万化的,我认为,法务工作有法律技术化的一面,也有商业艺术化的一面,法务工作不是“1+1=2”那样绝对的事情,法务工作的魅力之一就是在一个不确定的商业世界里尽力去寻求确定性和可预期性。
未来我希望可以建立一个大法务部,这将是一个比较综合性的部门,包含风控、合规、争议解决和企业战略制定等,让法务部在企业的发展中占据更重要的作用和职能,能够成为行业中法务部门的典范;同时,我希望我们的法务部门能够成为培养专业法务人员的摇篮,培养一批懂法律、风控、合规、财务、业务、战略的高级法务人员。
010-578047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