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知乎上看到一个问题：公司法务是一个什么职位？如何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公司法务？我老板有时也会问到类似问题，通常是在我有件棘手的事向他汇报并寻求他指导的时候，但我也就当下回答一下就完了，没有认真思考过。当我看到这个问题试图认真回答一下的时候才意识到，这其实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因为对这个问题的认知从某种程度上决定了我们所付出的努力是事倍功半还是事半功倍，决定了我们给出的建议和解决方案能不能让老板和客户（internal client）满意，进而影响我们的职业发展。
法务是什么？
我个人的理解是这样的：法务是从法律方面入手帮助公司实现收益、控制风险、同时守卫公司的一个职位。
法务不应该是给交易设置障碍的角色，相反，如果看到障碍，法务需要做的是从专业角度结合对公司业务和具体情况的了解，给出一个能平衡收益和风险的解决方案、甚至运用一些技巧去化解风险。
交易促成者（Business Enabler）
法务作为公司的一员，同样依存于公司的业绩和发展。我认为，法务人员最重要的职能就是促成交易，不论是买进的交易还是卖出的交易，不管是单笔交易还是长期的业务增长。
风险把控者（Risk Controller）
法务的专业背景和工作经验的积累让我们能够看到别人看不到的风险。看到风险，光说No是不行的，更重要的是判断这个风险有多大，能不能承受，怎样采取什么方法加以控制和减轻，进而给出建议。我认为这是一个法务的价值所在。
守卫者（Guard）
法务比较独特的职能是保护公司，在公司遇到内外侵害时，法务需要用法律武器帮助公司进行防御抵抗。
怎么做好法务？
我自己着力于从以下几个方面努力。
一、平衡好促成交易、把控风险、保证效率三者之间的关系。
促成交易和把控风险都是法务的基本职能，两者时不时会有所冲突。但往往我们又不能仅偏重一方，不可能把风险防范得滴水不漏却把交易搞砸了，也不可能一味为了交易成功而忽视所有风险。所以在两者间找一个平衡点很重要。我尤其赞同的是，运用各种知识、经验、技巧去降低风险，创造一个平衡点。
举个简单的例子，比如买卖合同中迟延交货违约金过高。作为卖方法务，除了跟对方协商降低违约金比例以外，还能做些什么呢？我可能会去思考怎么降低我方风险--去了解该产品迟延发货的可能性，以前或者最近类似产品有没有迟延发货的情况，能不能让业务方面催得紧一点以及是不是业务催得紧一些就可以进一步降低迟延风险，等等。如果综合评估下来，发现风险很小，而且是可控的，那么即使对方在条款上不愿意让步，我也能接受这个字面上不太合理的条款。同时，在跟业务人员的沟通中，需要他们做出哪些努力以降低和控制风险，我会书面写得清清楚楚，比如及时跟工厂联系追踪订单状态，一旦发现迟延的可能性要及时采取措施，等等。
再举个列子，我经常遇到的问题是交易合同中有不合理条款。作为出售产品或服务的卖方，在谈判地位上有着先天的弱势，有时我甚至会被买方的霸王条款气得看不下去合同。我的体会是，如果业务方面不着急，这份合同就留到第二天再处理，因为隔了一晚，情绪消解了，处理起来能够更理性。查理芒格在《人类误判心理学》中曾经写到“如果你觉得骂人是个好主意，你可以留到明天再骂。”延迟自己的反应对于化解过激的情绪包括敌意都是很有效的。但有一种更糟糕的情况，在条款不合理的情况下，业务方面还向法务施压。不管条文合理不合理，在很多业务人员眼中，合同只是一道手续，走个过场，仅此而已，法务所纠结的合同条款根本不会发生，一旦发生双方也不会按照条款去处理。
我猜想很多同行可能都听同事说过这样的话：“出了问题我负责搞定。”其实我们法务和业务团队都明白，风险的发生有一个概率，它不一定会发生。但背后还有一个因素是业务人员不会明说的，每成功一笔交易，他就能拿到对应的回报。一旦签了合同，风险可能不会发生，但是他百分之百能拿到回报。还有一个现实因素，通常来说，业务人员的流动性比法务人员更大，风险可能发生在几年之后，而那个时候，有可能该名业务人员已经不再为公司服务了。所以，虽然业务人员和法务人员的出发点都是为了促成交易，但是两边其实会有些许的对立。所以，对于无法协商的不合理条款我会找原因。如果不是因为买方特别强势，而是因为业务人员只注重短期利益，或者是偷懒不想费力去说服客户，那么我会有所坚持。这里的风险除了具体条款的不合理，还有该业务人员对待合同的随意性，这种随意性也会给公司带来更多含有不合理条款的合同，也会给自己以后的工作增加工作量和难度。这里控制和降低风险的措施还有一点就是要注意跟该业务人员的沟通合作方式，需要明确自己的立场，让他清楚地知道，法务不是橡皮图章。
效率对于做好工作的重要性不需要多说了，毕竟任何业务、纠纷都不可能等法务去慢慢处理。
第二，了解公司业务。
了解企业对法务来说特别重要--了解企业的战略、发展目标，了解企业所处行业，了解业务，了解相关人员，更要了解企业文化。现在有很多关于AI对行业冲击的讨论，无讼法务团队也推出了企业服务。面对这类挑战，也是法务人员明天要面对的常态，企业法务有一个优势，就是对企业的全面了解，这是外部法律人员、AI很难去撬动的。面对一个问题，解决途径往往不是唯一的，哪一个更好？对于不同的目标来说，不同的企业文化下，不同的情势中，答案是不同的。而企业内部法务，能够更准确地去把握这些点，从而找出最优解决途径，给到企业满意的答案，同时也不需要耗费很高的沟通成本。
日常工作中，保持跟业务人员的良好互动，抽时间参加一些业务相关的培训，阅读公司的简报、内部沟通文件，学习公司政策，听CEO的讲话，等等，这些看起来像是泛泛而谈，不太有干货，有些跟手头工作还没有直接关系，但是，都是值得花时间去做的。
第三，保持职业道德。
我老板有三句金言：不为了取悦别人而说yes，不为了打压别人而说no，不要为了证明自己正确而坚持。我想这就是一个好的法务应该有的职业道德。
第四，打造个人品牌。
因为是支持部门，法务人员的收入、资源和晋升速度跟业务人员没法比，也可能导致不太容易有成就感。因此法务要做得出彩，其实对个人的要求很高，专业能力、沟通能力、学习能力良好，是基本配置。我们要思考的，是怎么让自己出彩。
这里我认可一个策略：与其做到最好，不如做到不同。我们每一个人都会给别人形成一个印象，是别人对我们整体的认知和感觉。我们要做的就是有意地加深自己的某一个特点，比如高效，或者懂业务，或者是能解决问题，等等。就是自己给自己贴标签，把这个标签作为个人品牌的一个卖点。
我曾经跟一位资深法务经理Y一起去美国出差。倒时差是很痛苦的，但Y做了一件什么事呢？因为时差睡不着的时间，她全部用来处理工作了。所以即使在海外出差，她的工作也是一点没耽误。后来有一次其他同事跟我提起她说：“一般我们提出的要求，当天、最晚第二天就会收到她的回复。”高效已经是这个老板的标签和口口相传的口碑了。
我没有听说过谁的老板是完美的（但我自己的老板是），但是我想大家都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他/她一定有至少一点是很突出并且优于其他人的。
反观自己，有没有哪个特点，是同事客户都认可都称赞的呢？如果能有这样一个闪光点，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收益？如果没有，那是不是可以在自己已有的优势、长处和特点中挑一个出来加以强化，并借此打造自己的品牌呢？
总的来说，怎么做好法务，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因人因时而异的，和很多法律问题一样，没有标准答案。但能够去思考、践行、反思、调整，相信会有所获。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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